10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9-05 17:36:20
钢索断裂的脆响刺破耳膜时,苏清颜正悬在二十米高空做最后一个定格动作。
定制银裙在气流中炸开,像朵被揉碎的月光。她看见观众席前排小林惊得打翻了摄像机,
看见策展人惨白的脸——那套耗费三个月调试的缓释降落系统,
竟在终章时刻成了绞刑架。剧痛撞碎胸腔前,
她忽然想起昨夜修改的展签:“自由从不以完整为前提”。真是句该死的谶语。
鼻腔里的甜腻香气像浸了毒药的蜜。苏清颜睫毛粘在眼睑上,费力掀开时,
雕花床顶的流苏正缠着一缕黑发晃动——那不是她的头发,她留着便于打理的及肩短发,
而这缕青丝长可及腰,泛着冷玉般的光泽。指尖触到锦被的瞬间,胸口突然炸开剧痛。
她猛地弓起身,冷汗瞬间浸透中衣,喉咙涌上铁锈味。
铜镜里映出张陌生的脸:苍白如纸的肌肤下,淡青色血管像枝蔓般缠绕,
嘴角还凝着未干的血痕。“哟,这是醒了?”尖利的女声裹着脂粉气砸过来。
穿桃红褙子的妇人捻着蜜蜡佛珠,金步摇随着冷笑晃出细碎的光,
“我当绾绾姑娘要做贞洁烈女,用这金簪子把自己钉死在梳妆台上呢。
”妇人抬脚踢过来个锦盒,鎏金点翠簪从里面滚出,簪尖的暗红血渍在晨光里泛着腥气。
陌生的记忆骤然决堤——十五岁的绾绾跪在青石板上,
看红姑用戒尺把另个逃跑的姑娘打得皮开肉绽:“进了烟雨楼,身子就是老娘的,想死?
先问过我手里的算盘!”她咬着帕子练琵琶,指尖溃烂流脓,
染红了十三弦;十八岁遇见赵公子,他用这支金簪挑开她的衣襟,
在锁骨处烙下浅红的印:“等我娶了你,天天为你描眉。”三天前,
她撞破赵公子在首饰铺给尚书千金戴凤钗。
那女子娇笑着抚摸嫁衣:“听说你在烟雨楼养了个解语花?
”赵公子捏碎茶盏:“不过是个玩意儿,怎配与你相提并论。”金簪刺入心口时,
绾绾最后想的是,那盒积攒三年的碎银,还没来得及给他送去周转。
“唔……”苏清颜按住胸口的纱布,指缝渗出的血染红了指尖。她不是绾绾,她是苏清颜,
昨晚还在工作室调试《星月夜》投影装置的艺术教授。可这具身体的疼痛如此真实,
连赵公子留在记忆里的厌恶眼神,都带着灼人的温度。“装死?”红姑突然揪住她的头发,
迫使她仰起脸,三角眼淬着毒,“赵公子退了彩礼还赔了汤药钱,合计三百两白银。
你若三天内接不了客,老娘就把你卖到窑子里,让你日日夜夜记得什么叫规矩!
”头皮被扯得发麻,苏清颜却突然笑了。嘶哑的笑声像破锣,惊得红姑松了手。“妈妈可知,
”她擦掉嘴角的血沫,眼神亮得惊人,“绾绾现在值多少?”红姑愣住的瞬间,
苏清颜已赤着脚跪在地上,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,发出闷响。“一月之内,我还您六百两。
”她抬起头,额角渗出血珠,混着冷汗滑落,“若做不到,任凭妈妈把我剁碎了喂狗。
但这一月里,我的身子我做主,谁也不能碰。”红姑盯着她看了半晌,
突然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在她脚边。青瓷碎片溅到小腿上,划出细小红痕。
“好个伶牙俐齿的小**!”妇人抚着发间的金步摇,语气淬着冰,“我倒要看看,
你这烂了心的身子,能变出什么戏法!”门被甩上的刹那,苏清颜才踉跄着扶住梳妆台。
铜镜里的女子眼尾泛红,却透着股狠劲。她打开妆奁,那支染血的金簪静静躺在角落,
簪头的翠鸟像在滴血。指尖抚过簪身的“赵”字,苏清颜忽然将它狠狠掷向墙壁。
金簪撞在砖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却没断。“想让我重蹈覆辙?”她对着镜子里的影子冷笑,
“你和那个姓赵的,都还不够格。”楼下突然传来琵琶声,弹的是支靡靡之音。
苏清颜走到窗边,推开雕花木窗。烟雨楼的大堂尽收眼底:穿绫罗的男人搂着浓妆女子调笑,
酒气混着脂粉味飘上来。角落里的琵琶女垂着头,指尖机械地拨动琴弦,
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。苏清颜的目光落在那把琵琶上,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组过的乐队。
她曾把《致爱丽丝》改编成琵琶版,在迎新晚会上惊倒一片人。
“自由从不以完整为前提……”她轻声念着这句展签,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节奏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三响。还有三十天。她转身从妆奁里抽出支银钗,
对着铜镜绾起长发。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尚带稚气,眼神却已换了魂魄。“这场戏,
该换个唱法了。”苏清颜对着自己笑了笑,拿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。
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,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。楼下的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。苏清颜知道,
从明天起,这烟雨楼的调子,该由她来定了。而那支躺在地上的金簪,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
像个沉默的预兆。鸡叫头遍时,苏清颜被胸口的钝痛拽出浅眠。窗纸泛着鱼肚白,
她摸黑坐起身,摸到枕边那支冰凉的银钗——昨夜绾发时特意留在手边的。
门轴“吱呀”转动的声响让她瞬间绷紧脊背。穿青布衫的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,见她醒着,
撇了撇嘴:“还以为绾绾姑娘要睡到日头晒**呢,红姑让你醒了就去前院伺候。
”铜盆重重搁在桌上,水花溅到苏清颜手背上,冰凉刺骨。这是伺候绾绾多年的春桃,
原主记忆里,这丫鬟总爱偷藏她的赏银,还偷偷向红姑打小报告。苏清颜没作声,
只默默起身。伤口尚未愈合,稍一动作就牵扯着疼,她扶着梳妆台站稳,
忽然瞥见铜镜里春桃正往袖管里塞东西——那是支银质的耳坠,是原主仅存的体面物件。
“放下。”苏清颜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。春桃手一抖,
耳坠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她慌忙拾起来往怀里藏,梗着脖子道:“姑娘看错了!
这是……”“要么交出来,要么现在就滚出烟雨楼。”苏清颜转过身,
胸口的纱布渗出淡淡的红痕,眼神却像结了冰,“红姑要是知道你手脚不干净,
你说她会怎么罚你?”春桃的脸“唰”地白了。她跟着绾绾三年,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,
像淬了毒的冰锥,看得人心里发寒。她嗫嚅着把耳坠掏出来,
扔在桌上:“谁稀罕你的破东西!”说完捂着脸跑了出去,连铜盆都忘了端走。
苏清颜捡起耳坠,指尖摩挲着上面磨平的花纹。原主总觉得下人可怜,处处忍让,
却成了别人眼里的软柿子。她将耳坠揣进袖袋,弯腰拧了把布巾擦脸。
冷水激得她打了个寒颤,却让混沌的脑子更清醒——在这烟雨楼,心软就是取死之道。
穿过回廊时,几个描眉画眼的姑娘聚在葡萄架下嗑瓜子,见她过来,故意提高了嗓门。
“这不是我们的贞洁烈女吗?命真大,金簪子扎心窝子都死不了。
”“听说赵公子要娶尚书千金了,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,哪像咱们……”“嘘,
小声点,当心她又寻死觅活的,咱们可赔不起那三百两。”苏清颜脚步没停,
甚至连眼皮都没抬。这些话像针,扎的是绾绾的心,却刺不破她苏清颜的皮。
她径直走到红姑的院子,刚掀开门帘,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。红姑斜倚在榻上,
手里夹着支烟杆,旁边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。见她进来,红姑吐出个烟圈:“来得正好,
给你找了个差事。”她用烟杆指了指地上的丫鬟,“这小蹄子打碎了王老爷的玉扳指,
你去陪王老爷喝杯酒,这事就算了了。”那丫鬟哭得肩膀直颤:“绾绾姐姐救我!
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苏清颜扫了眼地上的碎片,玉质浑浊,边角粗糙,最多值五两银子。
她走到红姑面前,弯腰捡起块碎片:“妈妈,王老爷要的是面子,不是这点碎银子。
”红姑眯起眼:“怎么,你想替她赔?”“我想替烟雨楼赚笔大的。
”苏清颜将碎片放回托盘,“今晚我要在正厅开台,需要最好的琵琶,最好的琴师,
还要妈妈把常客都请过来。”红姑把烟杆往桌上一磕:“你疯了?
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想登台?要是砸了场子……”“砸了场子,我就去陪王老爷,
任凭他处置。”苏清颜打断她,眼神亮得惊人,“可若是成了,妈妈觉得,
这满堂贵客能赏多少?”红姑盯着她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:“好,老娘就信你这一回。
琵琶琴师都给你备好,要是赚不到五十两,你就等着给王老爷暖床吧!”她挥了挥手,
“滚吧,别在这儿碍眼。”走出院子时,
那小丫鬟追上来给她磕了个响头:“多谢姐姐救命之恩!”苏清颜扶起她,
从袖袋里摸出两文钱:“去买包瓜子,到正厅候着。”回到房间,春桃已经把琵琶送来了。
琴身暗红油亮,弦轴磨损得厉害,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旧物。苏清颜调了调弦,
“铮”的一声,断了根最细的子弦。她皱了皱眉,正想去找红姑,门被推开了。
琴师老李抱着个锦盒走进来,把盒子往桌上一放:“红姑让我给你送这个。”打开一看,
里面是把象牙轴的紫檀木琵琶,弦是新换的羊肠弦,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。
“这是……”苏清颜愣住了。“前几年花八百两银子从江南买来的,除了红姑,
谁都碰不得。”老李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,眼泡浮肿,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,
“姑娘可得当心着用,砸了琴,把你卖了都赔不起。”苏清颜指尖拂过冰凉的琴身,
忽然明白红姑的意思——这既是信任,也是警告。她抱起琵琶试了试音,
音色清越如泉水叮咚。老李在旁边拨了拨琴弦:“姑娘想弹什么?
《醉花阴》还是《凤求凰》?我先给你搭个调子。”“都不是。”苏清颜调了调弦,
指尖落在琴弦上,“我要弹支新曲子。”老李撇了撇嘴,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。
在这烟雨楼,姑娘们唱来唱去就是那几支艳曲,哪有什么新曲子可言。他抱着三弦坐在旁边,
准备看她出丑。苏清颜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。脑海里响起《致爱丽丝》的旋律,
舒缓的前奏像月光淌过湖面。她指尖微动,琵琶声潺潺流出,不同于寻常的靡靡之音,
带着种干净又温柔的调子,听得老李手里的三弦都忘了弹。可这温柔没持续多久,
旋律突然急转直下,急促的音符像雨点砸在青瓦上,带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。
那是绾绾被欺骗的痛,是她被推入深渊的恨。苏清颜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,眉峰蹙起,
眼尾泛红,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那股情绪里。老李张大了嘴,
手里的拨片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他弹了三十年琵琶,
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——没有香艳,没有调情,却像只手攥着人的心脏,
跟着那旋律一紧一松,连呼吸都忘了。一曲终了,苏清颜指尖悬在弦上,半天没动。
窗外的蝉鸣突然清晰起来,她睁开眼,看见老李正瞪着她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“这……这叫什么曲子?”老李声音都在发颤。苏清颜擦了擦指尖的汗:“叫《流光》。
”光阴似箭,流水无情,既是悼念绾绾逝去的爱情,
也是警醒自己——这世间最不值钱的,就是回头看。傍晚时分,
烟雨楼的正厅已经坐满了人。穿绸缎的富商,戴方巾的秀才,
甚至还有几个留着络腮胡的武将,都端着酒杯等着看热闹。“听说了吗?绾绾姑娘要开台了,
就是那个为赵公子寻死的。”“我看她是想钱想疯了,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敢登台。
”“赵公子要是在这儿,看她怎么唱。”红姑站在二楼雅间,手里捻着佛珠,
眼睛却死死盯着楼下。春桃端着茶上来,小声道:“妈妈,王老爷来了,在三号桌。
”红姑“嗯”了一声,视线没离开舞台。忽然,满堂的喧闹声静了下来。
苏清颜抱着琵琶走上台,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,没施粉黛,素面朝天,
唯有鬓边插了支银质的梅花簪。她往琴凳上一坐,腰背挺得笔直,不像个青楼女子,
倒像个即将赴考的书生。王老爷眯起眼,舔了舔嘴唇。这绾绾果然有几分姿色,
素净起来更勾人,等会儿定要让她多喝几杯。苏清颜抬眼扫了圈台下,
目光在王老爷脸上顿了顿,又移开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落在琴弦上。
《流光》的前奏缓缓流淌出来,像月光漫过湖面。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,
连划拳的声音都停了。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,不知不觉放下了酒杯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。
随着旋律渐快,苏清颜的身体开始轻轻晃动。不是青楼女子的娇媚扭动,
而是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律,时而像在奔跑,时而像在挣扎,指尖的琵琶声也跟着急促起来,
像暴雨将至的闷雷。她忽然抬起头,眼尾泛红,嘴角却勾起抹嘲讽的笑。那笑容里有不屑,
有不甘,还有种玉石俱焚的决绝。台下的人都看呆了——这哪里是弹琵琶,
这分明是在演一场戏,一场爱而不得、痛彻心扉的戏。
王老爷手里的酒杯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酒洒了满裤腿都没察觉。
他好像看见自己年轻时被抛弃的相好,又好像看见那些求而不得的日日夜夜。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,苏清颜的指尖在琴弦上重重一顿,身体前倾,长发垂落,
遮住了半张脸。满堂寂静,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不知过了多久,
二楼雅间突然传来声脆响——是玉佩砸在桌上的声音。“赏。”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,
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,“这曲子,本公子喜欢。”苏清颜抬头望去,雅间的珠帘半掩着,
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,穿月白锦袍,手里把玩着支玉簪。那声音像浸了酒,
带着股说不出的魅惑,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。红姑眼睛一亮,连忙让人去接赏。
那是块羊脂白玉佩,上面刻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她走到雅间门口,
笑着福了福身:“多谢二……多谢公子赏识。”珠帘后的人没说话,
只传来茶杯轻碰的声音。苏清颜抱着琵琶站起身,对着雅间的方向微微颔首,
又转向满堂宾客:“献丑了。”话音刚落,铜钱银子就像雨点般砸上台来。王老爷红着眼眶,
让人搬了一箱银子过来:“这是给绾绾姑娘的,我要……我要再听一遍《流光》!
”红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,忙让人把银子搬下去,
又对苏清颜使了个眼色:“还不快谢过王老爷。”苏清颜却摇了摇头:“今日就到这里,
改日再为各位献艺。”她说完抱着琵琶转身就走,
留下满场错愕的宾客和脸色铁青的王老爷。回到房间,苏清颜才发现手心全是汗。
她将琵琶放在桌上,刚想倒水,就看见红姑掀帘进来,手里捧着那个装银子的箱子。
“你胆子可真大,连王老爷的面子都敢驳。”红姑把箱子往桌上一放,
语气却没了之前的冰冷,“不过……干得不错。”她打开箱子,
里面的银子闪得人睁不开眼,“这是你的分成,五十两。”苏清颜接过银子,
掂量了掂量:“多谢妈妈。”“别高兴得太早。”红姑盯着她的眼睛,“那玉佩的主儿,
你可得当心伺候着。”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那可是位惹不起的主儿。
”苏清颜捏着银子的手指紧了紧。二皇子萧澈,
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——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,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,
终日流连烟花巷,却没人敢真把他当纨绔子弟看。据说前两年,有个尚书得罪了他,
不出三月就被罢了官,至今还在流放路上。她把银子揣进怀里,忽然笑了:“妈妈放心,
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红姑走后,苏清颜关上门,从袖袋里摸出那支银质耳坠,
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。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照亮了她眼底的野心——这烟雨楼,
只是她的跳板。她要的,从来不止这五十两银子。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两响。
离三十天,又近了一天。而她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次日清晨,
苏清颜是被银钱碰撞的脆响吵醒的。她睁开眼,看见红姑正蹲在桌边,
将昨日的赏银分门别类地装进不同的匣子。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,
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折射出晃眼的光,红姑脸上的笑纹都浸在这光晕里,显得格外真切。
“醒了?”红姑头也没抬,指尖捻起块碎银对着光看,“昨晚清点完,除去本钱净赚三百两。
你那五十两我让人换成了银票,揣着方便。”她把张叠得整齐的银票推过来,
票面盖着京城最大票号的朱印,沉甸甸的质感透过指尖传来。苏清颜坐起身,
胸口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。她拿起银票塞进枕下,
目光落在红姑手边的账册上:“妈妈今日怎的亲自过来了?”“给你送个好消息。
”红姑合上账册,往榻边凑了凑,三角眼亮得惊人,“二皇子殿下让人传话,
说今晚还来听你弹琵琶。”苏清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。她早料到萧澈会再来,
却没想到这么快。昨夜那支玉佩,与其说是赏,不如说是试探。“还有,”红姑压低声音,
“王老爷今早让人送了匹云锦过来,说是赔罪。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?
”意味着她昨日的拒绝,不仅没惹怒王老爷,反而让对方高看了一眼。苏清颜心里透亮,
面上却装傻:“意味着王老爷宽宏大量?”红姑被她逗笑了,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你呀,
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长进了。这意味着,你‘卖艺不卖身’的规矩,能立住了。
”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,“好好准备着,别怠慢了贵客。”红姑走后,苏清颜掀开被子下床。
春桃端着铜盆进来时,腰弯得快贴到地面,声音也透着小心翼翼:“姑娘,今日想吃些什么?
小厨房刚炖了燕窝。”苏清颜没看她,只对着铜镜绾发:“不用了,来碗阳春面就行。
”她瞥见镜中春桃松了口气的模样,忽然开口,“昨日的耳坠,收好了?
”春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嗫嚅着说不出话。“往后手脚干净些,”苏清颜将银簪**发髻,
语气平淡,“我这里虽不比别处,却也容不得小偷小摸。”春桃“扑通”跪在地上,
连连磕头:“姑娘饶命!奴婢再也不敢了!”苏清颜没再理她,转身走出房间。
长廊里遇见几个姑娘,昨日还冷嘲热讽的嘴脸,今日都换上了热络的笑。
“绾绾姐姐这是要去哪儿?”“姐姐的《流光》真是绝了,教教我们呗?”苏清颜淡淡点头,
脚步没停。这些人的态度,比天气变得还快。她走到老李的院子,刚推开虚掩的门,
就听见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。老李正坐在葡萄架下,手里拿着本曲谱哼唱,见她进来,
慌忙把曲谱藏到身后,脸涨得通红:“姑……姑娘怎么来了?
”苏清颜一眼就瞥见那曲谱上写着“流光”二字,显然是昨晚听了她的曲子,
自己凭着记忆记下来的。她没点破,只笑着说:“想请李师傅帮个忙。
”老李拍着胸脯:“姑娘尽管说,只要我能办到!”“我想改首曲子,
”苏清颜在石凳上坐下,“需要些特殊的乐器。”老李眼睛一亮:“姑娘想改什么曲子?
需要什么乐器?我这就去寻!
”苏清颜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节奏:“我想把《十面埋伏》改成琵琶与鼓的合奏,
需要面直径三尺的大鼓,还要些铜锣和钹。”老李的脸瞬间垮了:“姑娘这是要闹哪样?
《十面埋伏》本就是杀气腾腾的曲子,再配上锣鼓,那不成了打仗了?
”“要的就是这种气势。”苏清颜嘴角勾起抹笑,“李师傅只管找乐器,其他的交给我。
”老李拗不过她,只好点头应下。苏清颜回到房间时,春桃已经把阳春面端来了,
还特意卧了个荷包蛋。她拿起筷子刚要吃,
就看见红姑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跑进来:“绾绾姑娘,红姑让你去前院接客!
”苏清颜皱眉:“不是说好了今晚只伺候二皇子吗?”“是户部张大人,”大丫鬟擦了擦汗,
“说是特意来听姑娘弹琴的,红姑不好驳面子。”苏清颜放下筷子,心里清楚,
这是红姑在试探她的底线。她跟着大丫鬟走到前院,张大人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,满脸油光,
眼神黏在她身上,像苍蝇见了肉。“绾绾姑娘可是让本官好等啊。”张大人搓着手,
笑得不怀好意。苏清颜福了福身:“让大人久等了。”张大人拍了拍手,
身后的小厮端上来个锦盒,打开一看,里面是支金步摇,上面镶着颗鸽血红的宝石,
一看就价值连城。“小小意思,不成敬意。”张大人的眼神在她胸口打转,
“听说姑娘琴艺高超,可否为本官弹一曲?”苏清颜没去看那金步摇,只淡淡说:“抱歉,
大人,今晚我已有约。”张大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:“你是说二皇子?”他冷哼一声,
“不过是个流连烟花巷的浪荡子,有什么了不起的?本官可是户部尚书,掌管天下钱粮,
你惹得起吗?”苏清颜笑了:“大人说笑了,在下心仪二皇子,与身份无关。
”她拿起那支金步摇,放回锦盒,“这步摇太贵重,我受不起,还请大人收回。
”张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,指着她的鼻子:“好!好!你给我等着!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红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看着张大人的背影,脸色难看:“你就这么把他得罪了?
你可知他一句话,就能让咱们烟雨楼关门!”“妈妈放心,”苏清颜走到她面前,眼神平静,
“张大人不会怎么样的。”红姑刚想发作,就看见小厮匆匆跑进来:“妈妈,
二皇子殿下到了!”红姑的怒气瞬间消了,忙笑着迎出去:“殿下大驾光临,
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!”苏清颜整理了下衣襟,跟在红姑身后走出客厅。萧澈正站在庭院里,
月白锦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手里把玩着支玉簪,看见她出来,
嘴角勾起抹笑:“绾绾姑娘,本公子可是特意来听你弹琴的。
”苏清颜福了福身:“能为殿下弹奏,是我的荣幸。”萧澈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,
忽然凑近,声音低沉:“听说张大人来过?”苏清颜心里一惊,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。
她刚想解释,就听见萧澈轻笑:“看来本公子来得正是时候。
”红姑忙打圆场:“殿下里面请,绾绾姑娘特意为您准备了新曲子。
”萧澈跟着红姑走进雅间,苏清颜深吸一口气,跟了进去。雅间里布置得十分雅致,
墙上挂着幅《春江花月夜》的画,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一壶酒。萧澈在榻上坐下,
示意苏清颜坐到对面。他倒了杯酒,递到她面前:“尝尝?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。
”苏清颜接过酒杯,抿了一小口,甘甜中带着丝微涩,确实是好酒。
“听说你昨日拒绝了王老爷?”萧澈靠在榻上,姿态慵懒,眼神却像带着钩子,
“胆子不小。”“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弹琴,”苏清颜放下酒杯,“不想惹太多麻烦。
”萧澈笑了:“在这烟雨楼,想安稳可不容易。”他拿起块桂花糕,放在鼻尖轻嗅,
“听说你为了还债,要在一个月内赚回六百两?”苏清颜心里咯噔一下,
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。她点了点头:“是。”“本公子可以帮你,”萧澈看着她的眼睛,
语气带着诱惑,“只要你听话。”苏清颜端起茶杯,
掩饰住眼底的情绪:“殿下想让我做什么?”“很简单,”萧澈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,
带着微凉的触感,“以后每天都为本公子弹一曲,本公子保你在这烟雨楼无人敢惹。
”苏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知道这是萧澈的试探,也是她的机会。她抬起头,
迎上他的目光,嘴角勾起抹笑:“殿下说话算数?”萧澈大笑起来:“本公子从来说一不二。
”苏清颜拿起琵琶,调了调弦:“那我就为殿下弹一曲《十面埋伏》。”萧澈挑眉:“哦?
这曲子可不好弹。”苏清颜没说话,指尖落在琴弦上。急促的琵琶声骤然响起,
像千军万马奔袭而来,带着股惊心动魄的气势。萧澈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丝惊讶。
随着旋律渐强,苏清颜的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,眼神凌厉,仿佛真的置身于战场之上。
她忽然抓起桌上的酒壶,猛地往地上一摔,“砰”的一声脆响,正好落在节奏的节点上,
惊得楼下都安静了几分。萧澈的眼睛亮了起来,饶有兴致地看着她。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,
苏清颜的指尖在琴弦上重重一顿,琵琶发出“铮”的一声长鸣,仿佛兵器碰撞的锐响。
她抬起头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雅间里静悄悄的,只有两人的呼吸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萧澈才鼓起掌来:“好!好一个《十面埋伏》!本公子算是服了。
”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,扔给苏清颜,“这个赏你。”苏清颜接住玉佩,
只见上面刻着条栩栩如生的龙,比昨日那块凤凰玉佩还要贵重。她刚想道谢,
就听见萧澈说:“明日我让人送些东西过来,你照着做就行。”苏清颜心里清楚,
这是要给她安排任务了。她点了点头:“多谢殿下。”萧澈没再多说,起身离开了。
红姑走进来,看着地上的碎瓷片,心疼得直抽气:“我的老天!这可是上好的官窑瓷器!
”苏清颜拿起那块龙纹玉佩,笑着说:“妈妈放心,二皇子殿下会赔的。
”红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玉佩,眼睛瞬间瞪得溜圆:“这……这是龙纹玉佩!
殿下竟把这个赏你了?”苏清颜将玉佩揣进怀里,没说话。她知道,从今天起,
她在这烟雨楼的日子,会变得不一样了。傍晚时分,老李把她要的大鼓、铜锣和钹都找来了。
苏清颜看着这些乐器,嘴角勾起抹笑。她的棋局,已经开始落子了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一响。离三十天,还有二十七天。而她知道,
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。翌日清晨,苏清颜还在梳理《十面埋伏》的合奏细节,
院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春桃掀帘进来,手里捧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匣子,
脸色发白:“姑娘,二皇子府的人送东西来了,说是……说是殿下特意交代的。
”匣子上着把黄铜锁,锁扣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。
苏清颜放下手中的曲谱,指尖在匣面上轻轻敲了敲,木质坚硬冰凉,透着股沉郁的香气。
“人呢?”她问。“在门外候着,说是要亲眼看着姑娘打开。”春桃的声音发颤,
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。苏清颜点头:“让他进来。”走进来的是个穿青灰短打的小厮,
腰间挂着块刻着“澈”字的腰牌。他对着苏清颜拱手行礼,动作利落:“姑娘,
殿下说这匣子里的东西需得您亲自过目,若是有不懂的,尽管问小的。
”苏清颜接过他递来的钥匙,插入锁孔轻轻一拧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
她掀开匣盖,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,里面铺着层黑色锦缎,
放着几卷画轴和一叠泛黄的纸。她拿起最上面的画轴展开,宣纸上是幅《寒江独钓图》,
笔触苍劲有力,墨色浓淡相宜,只是右下角的印章有些模糊。再看另外几卷,有山水,
有花鸟,皆是上乘之作,却都没署名。“这些是……”苏清颜不解。小厮解释:“殿下说,
这些画是他近日临摹的,想请姑娘指点一二。”苏清颜挑眉。二皇子萧澈流连烟花巷,
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,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画出这般佳作的人。她拿起那叠泛黄的纸,
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地名和人名,墨迹深浅不一,像是随手记录的。“这又是?”“殿下说,
这些是他闲时记下的趣闻,姑娘若是感兴趣,不妨看看。”小厮的语气依旧恭敬,
眼神却在悄悄打量她的神色。苏清颜快速扫了几眼,那些地名多是京城的茶楼酒肆,
人名则是些官员的姓氏。她心里忽然一动,
指尖在“醉仙楼”三个字上顿了顿——那是户部张大人常去的地方。
这哪是什么趣闻,分明是萧澈在试探她的洞察力。她将画轴和纸卷放回匣中,
合上盖子:“替我谢过殿下,这些画我会好生研习,至于这些趣闻……”她笑了笑,
“我一个青楼女子,怕是看不懂。”小厮眼里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躬身:“姑娘的话,
砚池梦游写的小说《青楼艺主:凤栖帝王侧》苏清颜萧澈全文阅读 试读结束